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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客為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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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客為主

“咦, 鐘愛玉衡——呀!”季殊合擡手敏捷地抓住一只淡黃色的蝴蝶。嘴角微揚,玉衡兩字在他口中盤旋了好幾圈,才悠然滑出。

謝檀聽他語氣, 又看著對方臉上玩味的笑容,心中莫名怪異, 好像這兩個字是什麽極暧昧,禁忌的字眼,

那蝴蝶還在他手裏掙紮, 絞著翅膀想離開,似乎在無聲反抗。

“那為什麽鐘愛玉衡呀。”對方又問了她一句, 聲音中帶著點誘哄, 像風, 輕柔無痕, 稍縱即逝。

他問這話的時候, 視線並沒放在謝檀身上, 反而還在玩弄那只蝴蝶,拇指指尖輕柔地摩挲著蝴蝶的翅膀, 時不時還探手去撩那對觸須。

季殊合的手指一來一回, 像是點點的試探,又像是寸寸逼近。

不知怎麽的,謝檀就被他帶進去了,一步一步順他的意, “因為我與玉衡算是同一類人?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季殊合唇角弧度漸深, 輕喟一聲,似是對這個答案極為滿意。

兩人都沒再說話, 謝檀垂下眼簾,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盞裏, 正好看到一片花瓣從樹上飄落,輕輕地落在澄黃的茶湯上。

花瓣微微晃動,茶湯的波紋映出了蝴蝶在季殊合手中越掙紮越慢的身影。

謝檀看著有些不忍,“它快死了,為何不放了它?”

“不放。”季殊合終於擡眼看她,眼中卻突然閃過新奇的光芒,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。

“殿下快看看,這只蝴蝶跟你耳邊的木樨花耳墜像不像?”話音剛落,他便單手捏住那只蝴蝶,輕巧地將它貼到謝檀耳邊,身子自然也往她這邊侵襲。

大約那累極了的蝴蝶也以為碰到了真花,迫切的想汲取花蜜。蝶翅不斷輕擦謝檀的耳際,細細的觸須也在探動。

癢。

好癢。

但又說不出是t哪裏癢,心裏的悸動好像比耳邊的酥麻更深,更重。

謝檀閉了下眼,不能再這樣下去了,她一把按住季殊合的手腕,手上用了狠勁。

“別鬧了。”

季殊合楞了一下,他看著謝檀按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,目光閃過一絲意外和愉悅。唇角也微微上揚,笑意更加深了幾分。

“好,都聽殿下的。”

蝴蝶貼著臉頰飛走。

“嗯,那說說接下來的打算吧。”謝檀收回了手,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嚨。

“好,不過殿下這次為了張清得罪了太傅,會不會有點得不償失啊?”

季殊合見蝴蝶飛走,一時無聊,頭杵在竹扇上,腦袋一點一點的,望向前方,眼睛不知在看哪裏。

春日太陽和煦,緩緩流淌。照在後背上,讓人昏昏欲睡,好像連思維都慢了起來。

石桌上映出季殊合一團暗灰色的影子,那影子也在晃動,一上一下,一上一下。

謝檀瞧了一會兒,見季殊合還在發呆,伸出手指去碰灰影的臉,玩了幾下,便嫌棄的收回手。

硬邦邦的,僵硬死板,遠不如先前指腹觸及到的溫軟鮮活。

不一會兒便覺得乏味,重新把目光聚焦到說話的人身上,順著他的問題回答。

“無妨,反正遲早都是要得罪的。”

提前說開了也好,他日若真的兵戎相見也不至於顯得太過突然。

“嘖,那張清怕是要不好過了,太傅不敢動殿下,卻敢動他。”

“且秦世一定對他懷恨在心,少不得要使些陰招。”

見對方提到秦世,謝檀想起了他說的季殊合吃齋念佛那些話,便打量著問。

“你既擔心張清,那可曾有想過你自己?”畢竟他也與秦世鬧過不愉快。

“殿下是在擔心我?”石桌上的影子一動,偏向謝檀這邊。

“對,我是在擔心你。”謝檀擡頭看著他脫口而出。

季殊合聽到這話,總算回過神來,“既然殿下擔心我,倒不如……”

他又靠近了一點,黑亮水潤的瞳孔裏,謝檀可以從裏面看到自己的倒影,漾著波浪形的邊,未及看清,對方眼睛一眨,狡黠一閃而過。

“我搬到殿下府上住好不好,殿下武功這麽厲害,一定可以保護好我。”

“......”

他是不是忘了,他的功夫與自己不相上下來著?

“不可以。”謝檀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拒絕。

“為什麽不可以,之前在朔州還睡過一間房呢!怎麽回到上京反倒生分了,殿下你忘了我們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的情誼了嗎!”

“......”

朔州,朔州。又是朔州,所以這事是過不去了是嗎!!!

“沒有為什麽,不可以就是不可以。”謝檀板著臉,不理會對方的無理要求。

哪知對方這次簡直像是喝多了一樣,聽了謝檀拒絕的話,還一個勁的纏上來,在她耳邊嗡翁。

“那換一個,我要是幫殿下看好張清,不讓他死了,殿下能不能答應我一個願望?”

“……不能。”保護張清她自己就可以安排人,無非是烏蘇累點。

“要不再加一個,看好方令過,也不讓他被人弄死。”

季殊合似乎早已預料謝檀會拒絕他,胸有成竹在後面又加了一句。

“......”

這下謝檀還真不好拒絕,自己雖說可以從鎮撫司調幾個過去盯著,但鎮撫司終究是吃皇家飯,且剛建立不久,根基未穩,一舉一動都受到各方勢力註意,派那裏的人去盯著,只會讓方令過死得更快,她雖不滿綿羊長得慢,但也不想他剛出窩就沒了。

見謝檀還在低頭思考,季殊合反手掏出腦後的發帶,往她面前一揚,試圖吸引她的註意力。

“殿下考慮好了嗎?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,一個願望換兩個人的命,很值呀。”

“而且我提的願望,我保證殿下都可以辦到!絕不會有任何刁難的地方。”

謝檀聞言淡淡地嗯了聲,又狀似無意地問道:“那你打算如何看好他們?”

“你一個人可幹不來兩家事。”

季殊合聽完卻賣了個關子,不疾不徐撐開缺了一根扇骨的竹扇,自信揚唇:“這殿下就別管了,山人自有妙計。”

“是嗎。”謝檀定定看了他兩秒,隨即目光轉向他額頭,突然伸手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輕撫上了他的發頂。

季殊合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,只覺一陣溫暖的觸感從頭頂傳來。

不過一秒,也許是兩秒?就離開了,就像那只被他放跑的蝴蝶一樣,眨眼就飛走了。

“殿下在幹什麽?”

“這次發帶可沒蒙住我的眼睛......”他臉詭異的紅了下,低聲嘟囔。

“沒幹什麽,你頭上有片花瓣。”謝檀說謊不打草稿。

有了第一次的經歷,對方這次倒是鎮定許多,甚至還有空玩笑幾句。

“哪來的花瓣,殿下給我看看?莫不是誆我,想占我便宜?”

謝檀盯著他笑而不語,眼見著季殊合耳尖又染上紅色,眼神飄忽不敢看她,她突然明白過來。

原來是只色厲內荏的紙老虎而已。

“繼續說你方才要說的事。”謝檀下頜微擡,驟然朝他命令道。

季殊合聞言,瞪大了眼睛,一時有些茫然,不明白怎麽才一會兒功夫,兩人的位置卻好似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謝檀看他傻楞的模樣,越發起了逗弄的興趣,身體朝對方逼近,學著他曾經的樣子。

“怎麽不說了?難不成是忘了?”

季殊合的鼻尖忽然聞到一股廣玉蘭的清香。

“什麽妙計?告訴我。”對方灼熱的氣息撲過來。

誘哄的人變她了。

距離越來越近,玉蘭香快要將他包圍,幾乎令人窒息。

季殊合整張臉已然紅透。

謝檀的目光從他上下滑動的喉結再到他緊抿的雙唇,那緊壓成一條直線的唇珠看起來分為可憐。

分明已經緊張到了極點,眼睛半闔,呼吸急促,卻還是倨傲的不肯退半步。

搖搖欲墜,仿佛一推就倒。

謝檀好奇的伸出了指尖,看到眼前人如臨大敵,氣都不敢喘的模樣,撇了撇嘴,往石桌上一點。

嘖,沒倒。

有點遺憾。

她擡起眼,還想看看對方的底線在哪,便又靠近了幾分。季殊合現在只要睜開眼,睫毛便能掃到謝檀的鼻尖。

“常聽人說,人有五感,且相互貫通。”

“你現在閉上了眼睛,耳朵該是能聽見我說的話,卻半天不願回答,難不成是要我綁了你的雙眼,效果才會更好?”

謝檀目光瞥向他身後無風自動,躍躍欲試的紅發帶。

“......”

“不要!”季殊合終於崩潰,眼睛猛地睜開,他踉蹌往後一退,站起來試圖拉開兩人距離。

謝檀早在他睜眼的時候,身體就移開了,此時見他這狼狽的樣子,好整以暇慢悠悠地喝了口茶,等對方一個解釋。

季殊合見狀哪還有不明白的,她這是報覆,偏自己不爭氣,還讓她報覆成功了。想通了之後,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,想上前討個說法,卻又怕那玉蘭香再次纏上來。

一時睨著謝檀,倒有些進退兩難了。

謝檀一杯茶見了底,對方還在盯著青石板地面猶豫不決,她失了耐性,起身打算離開。

眼見著謝檀地上的影子陡然拔高超過他,季殊合這才連忙擡起頭,攔住她,語氣不情不願。

“對不起......殿下,我以後再也不這樣戲弄您了。”

謝檀這才滿意地點點頭,回到原處重新坐下,順手也拉著他坐下。

對方臉色緋紅未退,偏著頭不願看她。

謝檀這回倒不介意了,總歸目的已經達到,對方再次說話只是時間問題。

而她剛好閑得很。

磨蹭了半天,才聽到旁邊季殊合咬牙開口。

“我手裏......有一些可用的人,可分兩撥去盯著張清和方令過。”

“嗯,還有呢?”

“還有什麽!”對方一下就急了,聲音都拔高幾分,“我已經把老底都說出來了!”

謝檀無奈嘆了口氣:“......我的意思是,張清的問題解決了,那你的呢?你不是同他也有過節?”

“到時他與太傅一起聯手對付你怎麽辦?”

季殊合聞言,見會錯了意,才不好意思喝了口茶掩飾尷尬,“秦世就是個花架子,不用擔心,若殿下放不下我,不如直接斬草除根。”

“楊炳春倒是有點麻煩,不過人年紀大了,有個三病五災的也是正常。”

“你要殺了他們?”謝檀眉間一挑。

“那倒沒有,不過我知道秦世好賭成性,時常偷些府裏的玩意去當賭註,而偏t偏他父親又對他滿懷期待,望子成龍,很是希望他能在春闈中取得好名次。”

“而且秦伍德與楊炳春交好,他這個戶部尚書的職位還是楊炳春推薦的。兩人可稱得上是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的關系。”

千裏之堤,潰於蟻穴。

季殊合說完,與謝檀對視一眼,雙方都是聰明人,話已至此,自是不必再多言。

...

一番談話下來,季殊合早已是饑腸轆轆,然而縱使他萬分無賴,拖延時間,謝檀依舊沒留他在府中用晚膳。

月光如銀,照在公主府外空無一人的石板街上,顯得格外冷清。

“季公子好走。”

“......”

季殊合想著關門前林叔似笑非笑的臉,又看了一眼路兩邊咧著嘴的石獅子,心裏一陣憋屈,氣不過往石墩子上踹了一腳。

石墩子紋絲不動,他的腳倒是隱隱作痛。

這時,身後傳來一陣聲如洪鐘的詢問聲。

“主子?”

季殊合回頭一看全身被黑布包裹,只露出一雙眼睛,目光冷冽,像是要表演當街砍人的越影,眉頭越發蹙起來。

“回來了?怎麽打扮成這樣?”

“易二主子說,上京刺客都這打扮,讓我們要入鄉隨俗。裹得黑了,才好藏匿身形,晚上行動才不會讓人發現。”

季殊合:“......”

他無力反駁,可是你現在穿著標準刺客夜行衣,背後還背著一把彎刀,大喇喇站在全上京守衛最森嚴的公主府門前,真的沒事嗎?

真的懷疑他們跟易為春待在一起,僅剩的一點腦子都讓他給騙走了。

季殊合扶額嘆了口氣,“那你怎麽不去刺月樓,反而來這?”

越影還是一如既往的耿直,“易二主子還說,讓我們到了上京不用先去刺月樓,沒必要白跑一趟,直接去公主府找主子就好。”

季殊合:“......”

易為春,真是好得很。

“那越劍呢,怎麽沒跟你一起來?”季殊合邊說邊往前走。

“越劍在樓裏抓了一個騙吃騙喝的老頭,現在正綁起來審問他呢。”

“這種人趕出去就算了,怎麽還審問起來了?”

“呃......”越影這回倒是遲疑了,半天不回答,直到看到季殊合不耐煩的眼神,才猶猶豫豫開口。

“他原本騙些東西吃也不礙事,這樣的人咱們見得多了。主要是他喝多了撒酒瘋,在樓裏批命,逮著人就說咱樓主是早死的命。”

“......”

身為刺月樓樓主本人的季殊合:???

簡直要給他氣笑了。

眼看著季殊合臉越來越黑,步子也越來越快,越影有些許迷茫。

“主子,你去哪兒啊,這不是回府的路啊。”

季殊合腳下生風,幾息的功夫就把越影甩在身後。

“改主意了,去刺月樓,問問那老頭我什麽時候死。”

“還有你,別跟著我,去屋檐上待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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